垓下之战在现在的哪里（垓下战场在河南不在安徽）

垓下大会战是楚汉战争的决定性战役，是项羽、刘邦之间的最后决战，而以汉胜楚败告终。这次会战的战场垓下究竟在什么地方？历来说法不一，多数认为在今安徽灵璧县东南，似成定论。唐人张守节《史记正义》另持一说：“按垓下是高岗绝岩，今犹高三、四丈。其聚邑及提在垓之侧，因取名焉。今在亳州真源县东十里，与老君相接”（见《史记•项羽本纪》注）。真源县，唐置，即老子出生地的苦县，在今河南鹿邑县境。范文澜同志认为“按当时军事形势，应以在鹿邑县境为是”(《中国通史简编》修订本第二编，第28页）。按当时军事形势考证一重要战场所在，是比较可靠的方法。此犹就整个历史事件探索一重要历史人物的出生地一样，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历史地理的考证，而是为了更准确地了解此一大会战的全貌。除当时军事形势外，还有一些直接资料可以佐证，以下分别论之。

鸿沟划界，“中分天下”之后，项羽“引兵解而东归”,“兵疲食尽”。刘邦采纳

张良献策，违信背约，越沟追击，“至阳夏南，止军，与淮阴侯韩信、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。至固陵，而信、越之兵不会。楚击汉军，大破之。汉王复入壁，深堑而自守”。(《史记•项羽本纪》）这段叙述清楚地说明了刘邦跟踪追击项羽的进军路线与作战意图，即汉军迫击到阳夏（今河南太康县境）之南后，暂停前进，以便约期处于楚军东北方的韩信、彭越两支生力军会攻，预定会师的地点是固陵（今河南淮阳县北，与阳夏相邻）。但是刘邦进到固陵之后，韩、彭两人拒绝出兵相会，以致为项羽所败。刘邦败后，只得就地深沟高垒，坚壁自守，另行策划以待援。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固陵之战是垓下大战前唯一的一次战斗。

固陵败后，刘邦又采纳张良献策，封韩信为齐王，彭越为梁王，韩、彭遂同意“进兵”。刘邦又另外派出英布、刘贾往九江（即淮南）招集旧部。“韩信乃从齐往，刘贾军从寿春并行，屠城父，至垓下。大司马周殷叛楚，以舒屠六，举九江兵，随刘贾、彭越，皆会垓下，诣项王”(《史记•项羽本纪》)。城父即今安徽亳县东南的城父集，舒今安徽舒城县，六今六安县。刘贾行军路线自寿春经城父而至垓下，周殷自舒至六，然后与刘贾会合。这条路线都是西北向而非东北向（如垓下在灵璧县境，则须东北行），韩信大军又与刘贾“并行”，可见汉各路援兵都是西行而会师垓下。（如垓下在灵璧，韩信军当自齐南下，而刘贾也不必西去城父。)

有人会问：固陵之战后，项羽有否可能再率师东进，回到他的老根据地彭城，而后与刘邦决战于灵璧境呢？解答这个问题的困难在于固陵之战后，就没有关于楚军行踪的记载，而只是说“项王军壁垓下”。既没有直接记载，按当时军事形势来看，项羽东归彭城或南退江东，不能说他没有这个主观意图，可惜客观形势变化，已使它成为泡影。

项羽之所以东归不得，首先是彭越业已占有外黄（今河南兰考县）、睢阳（今河南商丘市）以北的梁地，所以他从鸿沟撤退时，已不能从正东最短的路线走，而是东南走向阳夏、固陵。更为严重的是，彭城以至广陵的广大江淮地区也在楚汉战争后期为汉将灌婴所占有，项羽不仅欲归不得，而且灌婴所部的精锐骑兵（也是刘邦的主要骑兵部队）在尽占项羽故地之后，复奔驰西上，参加垓下大会战。灌婴一军的作战事迹是有关垓下之战的一个重要侧面，引之如下：

“齐地已定，韩信自立为齐王，使婴别将击楚将公杲于鲁北，破之，转南破薛郡长……攻博阳，前至下相，以东南僮、取虑、徐，渡淮，尽降其城邑，至广陵。项羽使项声、薛公、郯公复定淮北。婴渡淮北，击破郯公、项声下邳，斩薛公，下下邳，击破楚骑于平阳，遂降彭城，虏柱国项佗。降留、薛、沛、酂、萧、相，攻苦、谯，复得亚将周兰。与汉王会颐乡（《集解》：徐广曰：苦县有颐乡），从击项籍军于陈下，破之……项羽败垓下去也，婴以御史大夫受诏将车骑，别追项籍至东城，破之，所将卒五人共斩项籍”(《史记•灌婴列传》)。

这段文字涉及垓下大战前后，下至项羽就歼东城。其中若干地名关系重要，标明了垓下的所在。一曰苦县，即老子故乡，唐代尊崇道教，改为真源，在今鹿邑县境。二曰谯，今安徽亳县，与鹿邑比邻。三曰颐乡，徐广谓在苦县。灌婴于此会刘邦后，《传》即言破项籍（羽）于陈下，而其后又曰：“项籍败垓下去也”，显然此所谓“陈下”即“垓下”，垓下乃陈之近郊地区；陈之东，接鹿邑县。

说“垓下”就是“陈下”，除《灌婴列传》外，尚有数证，（一）《史记•曹相国世家》:“韩信为齐王，引兵诣陈，与汉王共破项羽”。（二）《樊哙列传》:“项羽引而东，从高祖击项籍，下阳夏……围项籍于陈，大破之”。（三）《夏侯婴列传》:“从击项籍，追至陈，卒定楚”。（四）《靳歙列传》:“还击项籍陈下，破之”。（五）《高祖功臣侯年表》:“曲城侯虫达，以都尉破项羽军陈下”。

还有一条材料证明项羽是在陈战败，而后亡走东城的：“利N者，项氏之将。项氏败，利几为陈公，不随项羽亡，降高祖，高祖候之颖川”(《史记•高祖本纪》)。《正义》:“项羽之将，为陈县令。”

这场最后决战为什么在陈下进行？推测项羽意图，当是彭城故地已为汉有，而所部“兵少食尽”，远距离行军已不可能，穿过彭越防地也非易事，“四面楚歌”之势确已形成，只有退据陈城一途，以为此亦楚之故都，不妨作为新的基地，徐图再起。只是没料到刘邦竟至背信违约，紧追不舍，不得一喘之机，遂致一败而亡。“宜将剩勇追穷寇，不可沽名学霸王”，张良运筹帷幄之妙，此策可称绝招。

按当时军事形势及若干直接资料，均足证明垓下之战即陈下之战，战场在今河南淮阳县东鹿邑县境。但灵壁之说，由来已久，且根据两汉地志，记载明确，怎能说它有误？其实致误之由不在志书，而在郦道元之注《水经》。按《汉书•地理志》沛郡洨县，下注：“垓下，高祖破项羽”。《后汉书•郡国志》:“沛国洨县，有垓下聚”。注云：“高祖破项羽也”。两志都载明垓下在沛那或沛国的洨县。问题是洨县位置在什么地方？“洨”字从水，县名当从洨水而得。《汉书•地理志》注引应劭曰：“洨水所出，南入淮”，只说明洨水是淮河支流，但没有说明流域所经。郦道元《水经注•淮水》卷始指陈洨水所出及流向：“淮水……又东过寿春县北……又东过钟离县北……涣水入焉。水首受蒗荡渠于开封县……涣水又东南口蕲县故城南……洨水注之。水首受薪水于县……洨水又东南流，径洨县故城北。县有垓下聚，汉高祖破项羽所在也。.....．洨水又东南，与涣水乱流，而入于淮。”淮河下游，水系紊乱，历代多有变化，郦道元所述某些水流已无法核考，但大体位置所经还是可以测定的。此处他所确定的县和垓下显然都在淮河下游，已过寿春（今安徽寿县）、钟离（今安徽凤阳）以东。所说涣水，今无此名，核其水流所经，当即今之浍河（今安徽濉溪浍河之有临涣集地名可证）。所说洨“水首受蕲水于蕲”，东南流径洨县故城北，而后与涣水（浍河）乱流入于淮，表明洨水乃流经蕲县境，洨县在蕲县东南。按蕲县在今宿县南涣水（浍河）入淮处在今五河县，据郦道元说，洨水流域当不出今宿县、固镇、灵璧、五河四县之地，洨县及垓下当亦在此四县毗连地区。所谓垓下在灵璧东南，又说在固镇县境，其源盖本于此。今灵璧县东唐河西岸公路北侧有传为“虞姬墓”的古迹，固镇县有霸王城，以及各种方志，包括顾祖禹的《读史方舆纪要》在内，都本于郦注，实际都出于误会。

误会产生于洨水这条小流。郦道元在《水经注•淮水》卷把它摆在上述位置，但在同书卷二十二《颍水》下又有一条“交水”:“颖水又东南径陈县南、又东南，左会交口者也”。“交口”即交水入颖之口；“交”当即“洨”。这条“洨水”在陈县东南入颍，因水得名的洨县当亦在陈之东南境，与本篇所证垓下在陈县东郊正合。两汉时期，沛郡（沛国）与陈县所在的淮阳国（东汉改名陈国）接境，其所辖之洨县在陈县东南，是可以确定下来的。因此两汉地志所称垓下在沛郡（国）洨县并不误，误在郦道元之洨水、洨县，混淆不清。

陈胜、项羽、刘邦三支兴于楚国的反秦大军，陈胜、项羽相继溃灭，都先后与故都“郢陈”结下不解缘，这是治史者不容忽视的。